海面以上 @ BB機車電台

｢媽媽，今天是我出生以來，最快樂的一天。｣

講這句話的是我二哥的小女兒，時間大約是1998年春，當時她還沒唸小學，我們家族到墾丁旅遊，在南灣的砂灘上，她興奮地又叫又跳，把喉嚨都喊啞了，身上衣服全被海水打濕，來回踏浪樂不可支。

我後來才知道，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海。

在我已經遙遠而且色彩逐漸剝落的童年記憶裡，全家到通霄海水浴場遊玩的一天，可能是我首次對海產生印象，當年我應該還非常小，只記得坐了很久的客運車，曬了很燙很熱的日頭，看到遙遠海平面，翻出白條的浪頭，哥哥們正在玩遊戲輪流把彼此埋到只剩一顆頭，而我躲在媽媽的陽傘下，吃沾上海砂的西瓜。然後畫面就跳接到最清楚的部份，日落時分媽媽牽著我的手，在深可沒踝的淺水砂地上赤足走著。

四周光線剩下餘暉的朦朧可見度，家人走在遼闊無際的黑色濕地上，我很疲倦，海風吹到眼睛快睜不開，沙子打得臉上腿上都透著扎刺的感覺。｢快到家了嗎？｣我反覆地問。最後乾脆閉著眼睛，讓大人半拉半拖地前進。在帶點陰森幽暗的浴間，媽媽扭開水龍頭洗去我滿身的沙礫，水聲嘩啦地流過細格瓷磚地面，我心裡在想，已經很累了，要再撐多久才能夠回家倒頭大睡。

也許我錯把幾次的記憶拼成這個印像，但關於今生第一次看到海，我腦中的記錄就只剩這些片段，有點凌亂破碎，甚至接近晦暗陰鬱，像是對焦模糊又曝光不足的老照片。至於，第一次聽到海洋的聲音，感受潮浪拍擊在身上，當時有多興奮、多激動，我實在想不起來。快樂的部分竟然都被忘光了。

第一次走近大海，在沙灘上奔跑的小女孩，頭髮被汗水與海水濕黏在開懷的歡顏之上，妳要永遠記住快樂的童年，今生都要如此快樂下去啊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