熱心的朋友轉寄了一封,轉了很多手的E-Mail給我,大意是呼籲支持搶救古蹟的串聯活動,原信文情並茂,從控訴北市府歷年的推土機劣蹟,一直寫到米蘭昆德拉的對抗遺忘。

遺忘是一種死亡的症候。沒有了記憶,我們就不再是人類了。

看得有點兒傻眼,我應該算人類吧?但是我得去搶救哪部分的記憶,才能夠驗證這個身份屬性呢?

員林公園一直保有著我的童年記憶,念國小時每天都必須排路隊穿越。荷花塘環繞的小島上,還有日本時代的「駝龜橋」跟角亭/石燈/造景。無奈地球轉得快,先是百年校史的員林國小舊校區全面剷平,矗起巍峨高聳的國宅,再來是公園對街的舊圖書館,原日式武道館全木榫合的古建築接著消失了,原地建成水泥新廈的圖書二館,最後終於輪到,滄桑看盡的公園本體了。

現在的員林公園,填掉荷花塘,換成水泥敷起的假山曲橋,重新開挖的水池不見荷花,卻經常浮著「預算編列不足無力清除」的垃圾,配合失去光明的沉默路燈,看起來活脫像是經營不善倒閉後的主題樂園,而且是主題乏善可陳的那一種「樂園」。整座公園,除了地理座標之外,幾乎跟過去的一景一物沒有關聯,剩下沒被整到的,嘉慶十二年至今的興賢書院,竟也拜九二一復建工程之賜,改頭換面,古蹟可以嶄新到,看上去讓人有「油漆未乾」的聯想,還真是「爾目」一新。(翻譯:讓你眼裡只看到一個新字)

一直覺得,鎮公所這些年「不尊重記憶」的拆除重建工程,實在是鄉土文史的浩劫。沒想到,地球一樣轉得快,後來,自己某些想法改變了。

搶救古蹟是件意識正確的事,但救出火坑之後,才是遙遠行路的開始,「貴古賤今」,向聲背實的粗糙作法,等於把歷史剝製成標本來泡罐,今天活不起來,明天也死不下去,歷史不應該被這般陰森地對待,前人走過的足跡,如果當代無法賦予生命力,不如讓它回到歷史,也讓當代的人,活在更好的今天。

木造武道館,國校舊社跟興賢書院,其實在拆除大隊動手前,已經破敗不堪,是連老鼠都想另覓他窩的危樓了。多年來任其荒蕪腐朽的古蹟,與其目前沒有經費,往後沒有規劃,勉力維持現狀,或是燒錢胡整再來養蚊子,也跟飄散異味的新建死水池一樣令人遺憾,還不如昇華往日情懷,蓋國宅/圖書館來促進生活機能,畢竟,只有緬懷歷史的熱情,並不能改變人與歷史的密合厚度,厚度還得要靠寬度,當代社群人文/民生的寬度累增,才會有足夠的結構力撐起整體。

但是,古蹟一但消失,就永遠從過去剝離無法復原,今人不讀史的大帽子,不就迎頭罩上了嗎?這會不會是個危險的想法?

上個禮拜天傍晚,在虎尾鄉間陌生道路旁,望見遠方稻田的盡頭,有座望之引人入勝的廟宇,繞道進去瞧瞧,覺得這廟實在是新,廟埕山門處處都還在施工,還有,整體格局透著特殊的感覺,天色不早匆匆晃了一圈,按幾下快門就繼續趕路回家了。

在家裡電腦上細看照片,原來那種特殊感覺,就是新舊兼容,傳統裡夾雜著創新,舊廟因故必須異地新建,乾脆揉進較現代的設計來佈局,以百年的觀點來看,「今天」一樣在寫歷史。

2006.雲林虎尾.持法媽祖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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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量級的門樓兩側,各開一扇不成比例的小門,對應的封閉狹長廊道,從主殿一直通到後殿才跟主建築群銜接,很好奇這種設計,對我來講十分新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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機車主播說:
沒想去談「搶救北市文化古蹟」,因為我一點也不瞭解這事,是突然勾起自己的遺忘,曾經不捨的遺忘,跟後來又覺得,該活在當下,放手割捨的記憶。
機車主播又說:
一直以為拍到的是石獅子照片,轉到電腦在螢幕才看到,有點卡通造型的犄角跟鱗甲,都證實了我是個大目仔,記憶拼圖還真是一種,可靠度堪慮的記錄方式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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