BB機車電台

跟女人相比，男人好像都比較不在乎，要去隱藏自己的生日，可能是認為，生日跟指紋一樣，從出生那一刻就已經確定不再改變(註1)，差別只是，指紋不會多一圈，但生日會跟年輪一樣，用一年包一圈的工程速度，讓回憶的結構變得越來越龐大沉重，也許這，才是一個中年男子，下意識想去隱藏的東西。

每一年，都會有「一圈完工日」，通常正常人會在這一天，點蠟燭，吃蛋糕，收禮物。我是個例外的外星人，所以，以前好像只有兩次的人生階段，有在「過生日」。

一是小時候，那些年跟哥哥約好，大家把攢了一整年的零用錢，事先問過壽星最喜歡的玩具，集資買下來當他的生日禮物。

二是沉醉在兩人愛情世界裡的時候，「又多一圈了」，變成一種分享的祝福。

過生日，好像只存在於人與人之間，滿足被關愛，被需要的心理層面。當玩具不再是需要，祝福不再是必要時，平淡的生活裏，生日蛋糕儼然淪為，高血脂風險的食物而已。

有一年，媽媽問我：「冰箱裡的生日蛋糕是哪裡來的？」

我說，是公司送的。

媽媽不解地再問：「那誰是壽星？」

答案當然就是我。媽媽老了，她忘了。這是母難日，也沒必要去提醒這點。蛋糕被我切了讓家人當宵夜吃，蠟燭照慣例留下來，等著在後來的颱風天停電夜裏增添氣氛用，只是每次需要用時，好像都摸不著擺哪去了。

反正，蛋糕跟蠟燭，兩者都不是實用層級的物品。

這個想法，好像不適用於地球。朋友過生日，我應邀作客，驚訝地看到，竟然真的全家大小老幼一屋子人，蛋糕上點蠟燭，圍一圈拍手唱生日快樂歌。

原來，外星人不懂得用這種儀式，來表達對身邊人的愛。

我，又要過「一圈完工日」了，年輪一圈又一圈，人生成績單塞在書包裡無顏見江東父老，各項主科分數統統都鴉鴉烏。唯一慶幸的是，還能過著「少欲求，不作惡，多惜福，常助人」(註2)的安靜生活。

人，總是得要過日子的，蛋糕切來吃吧。

1992.淡水

(註1)寫完查資料才發現，Wikipedia說： 「當胎兒在母體內發育三至四個月時，指紋就已經形成，但兒童在成長期間指紋會略有改變，直到青春期14歲左右時才會定型。」

(註2)「少欲求，不作惡，多惜福」 這是攻殼機動隊2(Innocense)裡的台詞，消失在網路之海的上校女主角，講出自己隱世獨立的守則，當時看到這段，我哈哈大笑，想說這些日本人，還真是獨善其身的社會機器集合體。後來就笑不出來了，因為轉念一想，才發現，這竟然也是自己現階段生活的寫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