辦公室裡有台遺世獨立的備援電腦,用的是最老舊的硬體,最陳年的作業系統,根本不會有人坐在那邊使用,裡頭只是很單純地跑一個網路服務,付載相當低,安安靜靜全年無休,大家只有在停電之類的特殊時候,才會記得去把它關機停下來。

這台電腦是當初系統供應商,規劃時的疏忽,事後彌補矯治的權宜之計,擺在孤伶伶的網段提供單一服務,大家開檢討會討論的結果,預算跟規劃都已經無力,再多變出這個名額,只好從公司裡退役下來的桌上PC,選一台老驥伏欐,尚能飯矣的白髮將軍來擔當。

最近幾天它開始頻頻出狀況,經常在深夜溘然長眠,直到早上上班才被同事發現「命案現場」,畫面上轉不完的漏斗,根本連登入桌面的機會都沒有,同事們都選擇直接斷電重開,好像急診室裡,「碰!」轟然一聲,讓心臟恢復跳動的電擊一樣直接而有效,於是它又活轉過來,直到下一個漫漫長夜來臨。

我坐在這台電腦前面,仔細研究它到底哪邊不高興,感覺好像在看一部歷史劇的開場,古宅大院的斑駁木門咿呀一聲緩緩開啟,應門的是佝僂霜髮的年邁老僕。Pentium-II 300的CPU,168MB的記憶體,NT4.0的作業系統,這大概是上個世紀末的頂級旗艦配備吧?雖然只是要它擔任一個簡單的應詢服務,但總覺得年邁滄桑,執行任何指令都有秒針凝滯的感覺。

這一坐就搞了三天,三個工作天裡面,我只要一有空,手頭沒事就來「望、聞、問、切」搜尋蛛絲馬跡,同事都說砍掉重練就好了,我卻很堅持,如果不知道病因,再練一個出來,難保過一陣子又要病入膏肓。這三天裡面,每次下班前,我都覺得應該調整到OK沒問題了,誰知隔天早上來,又看到它在朝陽中沉沉睡去。

一開始都在做健檢跟「補破網」,把還找得到的安全性更新,全部載下來修補,掃毒引擎跟病毒碼也執行最新版修正,運作看不出異狀,第二天一來,CPU使用率百分之百,連游標移動都好像拿PII-300打<榮譽勳章>一樣掉格,我逐漸明白,十有八九是遭到惡意入侵,而不是軟硬體的失常,好歹有個方向後,總比夜路挨冷箭好多了,也終於從登錄檔裡找到一個陌生的機碼,怎麼會有這個服務呢?一看執行檔案 Internet.exe 還故意設成唯讀隱藏檔,心裡想說逮到你了,先更名停用關到禁閉室再說。

隔天來情況依舊,我心情好像<臥虎藏龍>裡郎雄演的貝勒爺,青溟劍給玉嬌龍王府夜盜,說借就借,想還才還,滿臉灰滿肚火。奮鬥很久後,終於又從登錄檔的浩瀚分枝裡,挖到另一個嫌疑犯,CSRSC.exe,開機就執行一個冠冕堂皇的工作叫做,好傢伙就是你了,看起來像壞蛋,聞起來也像壞蛋,就先抓去藏巔漠北墾大荒再說。

心裡也不禁納悶,怎麼不同的晚上,不同的人馬先後來「借劍」?微軟表態對NT4.0不再開發ServicePack,停止支援,網路安全業者的防毒軟體也掃不出這些木馬程式,這台電腦就這麼變成「夜間公共財」了嗎?我就這樣被駭客當成白癡嗎?

我又繼續當了一天的白痴。

鐵青著臉,看著莫名奇妙的執行檔又冒出來。老子跟龜兒子槓上了,抓狂的白痴砍人不會輸趙子龍的。埋頭苦幹把系統目錄下,小於2048KB的執行檔全部照日期排序列出來,發現FTP.exe跟TFTP.exe的建檔日期,嚇然就是幾天前而已,再從安裝光碟解出本尊來比對,檔案大小也不同,心裡有了底,氣到臉發黑,不過既然都黑了,就還是學神農氏嚐百草的黑臉風範,不吃怎麼知道毒性呢?兩個執行檔都給它執行下去,果然,根本沒有正常回應。

再躲嘛你,終於輪到我撂句香港黑幫電影的經典台詞:「出來混,總有一天是要還的」

老金曾經這麼說,法網恢恢,疏而不漏。古時候台視的熱門單元劇<天眼>每集都會如此諄諄教誨,雖然幾十年都過了,我還是不曉得老金是誰,不過管他的,此時此刻,心中一掃怨氣,有種「邪不勝正」的快感.....

我應該算「正」的那邊沒錯吧?


2006.南投.名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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