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二月 @ BB機車電台

◎我的心我的情
那年十二月，我剛下部隊，與成堆雜物一起擠在軍用卡車後斗，雙腳夾靠著塞滿自己全副家當的忠誠袋，從九曲堂師部一路顛簸搖晃到林園港營區，心情忐忑不安，即將去往一個陌生的服役單位。入夜後的小漁港人車稀寥，遠方狗兒吠聲格外清晰。卡車停在港邊一家小雜貨店前，人事官下車站在店口，喚我們幾個菜鳥下來，說接下來就要進營區了，十分鐘讓我們在這裡買些日常用品。我阿呆地問人官，會需要買哪些東西？人官叼根菸冷冷地說：「我怎麼知道你要買啥咧？反正十分鐘後給我此地集合就對了。」

我們幾個同梯仔在雜貨店貨架之間匆匆來去，我買了些牙膏牙刷之類的盥洗用品，還買了塊麵包當晚餐，突然看到電視正播放海鳥洗髮精廣告，配樂是鄭怡唱《心情》那首歌，我在電視前佇立了幾十秒，回頭去拿了一罐海鳥洗髮精。

你知道嗎？剃大光頭的阿兵哥根本不需要洗髮精。

菜鳥剛下步兵連，日子通常慘兮兮，後來某日在營休假被抓去打掃營舍，我在排長室外頭清水溝，聽見窗戶裡，排長的隨身聽透過小喇叭，正在播放《心情》，覺得這歌宛如天籟，拿來超渡失去自由的菜鳥心，當下簡直比大悲咒還好用。

滿手污泥握著挖水溝的鐵扒，假裝繼續認真工作，我一直混在窗外那個位置尖起耳朵聽。曲子播畢，一顆心才從雲端落回泥污的現實。

很久很久以後的現在，如果要我自選告別青春的代表歌曲，《心情》這首歌肯定會名列前茅。

◎我期待昂首闊步不留一絲遺憾
2008年的倒數幾天，我租了《九降風》DVD回家配酒，電影裡演的時代環境遠離我的少年期，我從未在職棒觀眾席狂喊過熱情，從沒帶過BBcall，從未被校方記過或警告，從未無照騎機車上街，中學開始就理小平頭，就遠離而且困惑於女生是何等玄迷的族類。所以我根本沒辦法對《九降風》的情境入迷，直到故事的一切都開始變質，開始發出真實而令人不舒服的走味感受，我才慢慢察覺，這部電影真是出色地好看。

《九降風》裡的職棒，少年郎哥兒們的情誼，乃至熱血義氣，都在中場過後引爆的簽賭醜聞，弟兄翻臉以及橫逆意外，嚴酷地鏽蝕掉劇中人的純真，加速告別他們的青春，我看到後段才明白，本片不是『又一部舊瓶裝新酒的YA電影』，而是『適合所有青春遠颺年齡層聆聽的離別曲』。

劇終上字幕播片尾曲，歌曲是張雨生的《我期待》。別的不選，他們偏挑這首。這首歌可以拿來當紀念，我自己的紀念，關於另一段逝去的歲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