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我忘了 @ BB機車電台

◎買牛仔褲之前
牛仔褲接近褲檔拉鍊的附近裂了條縫，我一直對自己洗腦，說反正沒人會去注意別人的這個地方，所以幾乎把這件事忘了。直到某天清晨穿衣準備上班，才驚見這個破洞日漸坐大，已經裂到可以從外面洞察「裏面的」顏色了，當下頓覺老臉無光，決定擇日去買條新牛仔褲。反正也快過農曆年了，像個正常人一點比較好。

買牛仔褲的時候，在服飾店櫃台結帳，瞧見店員操作的PC螢幕，畫面底端橫著條藍色狀態列，我差點喊了起來：「啊！這是倚天！」如果只是小小螢幕的POS封閉系統，我還不至於這麼驚訝，但這是一台時新機殼造型的PC，雙核心裡頭活跳跳的倚天中文系統啊！

高興的感覺像是故人重逢，驚訝的原因是，這系列軟體十幾年前就被微軟帝國艦隊擊沉，全面下市久矣，如果有人，PC硬碟裡還頑固留守著ET3目錄的，大多只剩潮流所未能刷及的遺忘角落。有如太平洋某座無人島又傳出，拒降避世的二戰日軍士兵，在叢林間被發現的新聞般悠遠而又滄桑。

一開始學用電腦就在推滑鼠的年輕朋友，可能不瞭解中文系統是什麼東西，(也不需要去瞭解了，畢竟那是ANSI文字介面的陳年往事)。但是對於學生時代有「帶著整盒5.25"高密度磁片上電腦教室」經驗的人來講，倚天幾乎就跟Lotus123，PE2，dBaseIII一樣舉足輕重。當然我指的是IBM PC/AT相容機種的使用者族群，蘋果68k系列是給窮酸學生用來遠觀膜拜，不可拿來躲在房間裡褻玩的。(躲在房間裏能夠搞甚麼名堂呢？喔！那可是三國誌3、銀河飛將跟波斯王子的輝煌年代呀)

◎買牛仔褲之後
拎著裝有新牛仔褲的紙袋回家後，在網路亂逛考古，倚天的指令批次檔出土，撈回一些記憶：

C:\ET3\ET16V @C:\ET3
C:\ET3\ETINMD
C:\ET3\PRDRV
C:\ET3\ETAI /I @C:\
C:\ET3\TLFONT /I /M57
C:\ET3\ETMOUSE /I

通常為了要在MS-DOS下壓榨出最多的傳統記憶體，必需指定最少的載入字型跟緩衝區，不然就算只差1KB，程式就硬是擠不進去、跑不動。但事隔多年，我已經忘了參數該怎麼加。當時很重要的關鍵，時代過去了，重要性也跟著隨風而去。

而我竟然還有印象，完整退出倚天系統，釋放記憶體，要打：
etctl /c:iq

當夜我做了一個夢，回到八零年代，在冬雨淡水所租住的陰暗房間裡，窗外對著採光不佳的樓間天井。室內正中央垂掛了一盞暈黃燈泡的紙燈籠，貼牆而立的塑膠布衣櫥上的花色，還有夾板組合櫃的表面圖案，我全都想起來了。

醒來之後的一段時間裏，心底還有些波濤洶湧，有股衝動想撥電話，想找些老同學來述說這種種，而我忘了，這些事情對任何一個人其實都已不再重要，甚至曾否真實發生過都無關當下。想到這裡，才悵悻地打消了念頭。

房間內那些對話過的語句，歡笑與悲傷的時時刻刻，年輕歲月裏曾經重要到永誌不渝的執念，像廊道穿進房內的風般地不知去向，即使忘了 etctl 後面該加甚麼參數，時間也會將這一切清空。